【采访实录】猎药人风采之上海篇 :“求索在研发肿瘤免疫治疗创新药的路上”——专访宜明昂科创始人田文志

发布者:系统管理员发布时间:2018-12-11浏览次数:1391

 


 


2013,在Science杂志一年一度的十大科学突破评选中,肿瘤免疫治疗摘得了当年的桂冠。肿瘤免疫治疗因对常规疗法无效的晚期肿瘤展现出显著的疗效而备受瞩目,为转移性晚期肿瘤患者带来了曙光。在肿瘤免疫治疗领域探索了多年之后,田文志怀着对新药研发的热情和执着创建了宜明昂科生物医药技术(上海)有限公司。目前,公司已建立起两大成熟的研发管线,分别围绕以CD47为靶点的大分子药物和靶向性NK细胞治疗产品展开研发。如今,已回国打拼多年的田文志依旧在肿瘤免疫治疗的道路上探索前行,继续他的猎药征程。



 复旦猎药人  

 最近几年,肿瘤免疫治疗领域备受关注,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个领域的?

田文志:

我本人是学免疫学的,硕士阶段研究的是免疫细胞亚群和肿瘤的关系,出国留学期间的研究内容也都是与免疫有关的。我真正参与到肿瘤免疫治疗药物研发的工作是从2006年初加入到美国的一家抗体药物研发公司开始的。这么多年来,我对这个领域还是非常了解的。肿瘤免疫治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中医的理念很类似:想要对肿瘤真正地发挥有效的治疗作用,还是需要激活自身的免疫系统去抵抗肿瘤细胞。以前的化疗药物缺少靶向性,在杀灭癌细胞的同时也会将正常组织杀死,有很强的毒副作用;之后又开发出了靶向药物,这些药物会靶向到肿瘤高表达的,与肿瘤生长、分化、转移有关的一些因子,抑制肿瘤的生长。在提出肿瘤免疫治疗这个概念之前,都是靶向药物治疗,直到2011年,第一个针对免疫检查点(Immune checkpointCTLA4的药物Ipilimumab上市。CTLA4是在T细胞上表达的免疫检查点,CTLA4的表达量会在免疫细胞被激活后上调,作用是牵制免疫细胞不被过度激活。T细胞过度激活会释放大量的细胞因子,形成细胞因子风暴,造成非特异性的损伤。然而,肿瘤细胞会利用这个机制逃逸T细胞的监视。在肿瘤微环境中,肿瘤细胞会诱导T细胞高表达CTLA4,导致T细胞失能。而CTLA4抗体会与高表达CTLA4T细胞(主要是Treg)结合,封闭掉CTLA4的信号转导,同时依靠ADCCantibody-dependentcell-mediated cytotoxicity, ADCC 抗体依赖细胞介导的细胞毒作用)效应清除掉这些细胞。 

再后来,有两件事情把肿瘤免疫治疗彻底炒热:一是美国前总统卡特现身说法,用KEYTRUDA®治愈了黑色素瘤。KEYTRUDA®是美国默克公司研发的针对于晚期黑色素瘤和转移性非小细胞肺癌的药物,也是FDA批准的第一个抗PD-1的药物;二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Carl June教授利用CAR-T疗法治愈了患有白血病的女孩Emily Whitehead。现在看来,其实早期研发的一些靶向药物也与肿瘤免疫治疗有关。比如Avastin,它的靶点VEGF(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当初被认为是新生血管的刺激剂,可刺激肿瘤微环境中肿瘤新生血管的生成,现在,业界已经认定它其实是一种免疫抑制因子。在肿瘤微环境中,肿瘤细胞分泌大量的VEGF分子,VEGF可以诱导调节性T细胞的形成(Treg),也可以抑制其他免疫细胞的活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Avastin既是靶向药物,也是一种免疫治疗的抗体。


复旦猎药人: 

CD47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免疫检查点,在创新药领域,很多人甚至认为它将会成为下一个PD-1,那您当初是如何选择CD47这个靶点作为研发方向的呢?

田文志:

其实CD47很早就被发现了:1989年,CD47在红细胞上被发现,1992年时,CD47的基因被克隆出来,1994CD47蛋白被分离出来。后来又陆续发现CD47在正常细胞(免疫系统、神经系统)上也有表达。这样看来,CD47其实是一个“很老”的靶点。但是,直到2009年,斯坦福大学的Irving Weissman教授在Cell上发表的文章揭示了它与癌症的关系,这才引起了业内对它的关注。他收集了大量的癌症样本,按照CD47表达量的高低做了一个对应关系,发现CD47表达量的高低与癌症患者的预后具有明显的相关性。在这类患者中,CD47表达量高的患者其预后较差,存活期很短;相反,CD47低表达的患者,其存活期较长。看到这篇文章后,我于2010年写了针对CD47这个靶点的开发方案,递交到我当时的公司,并受到了上级领导的批准。被公司批准后,我就开始筛选该靶点的抗体。不过,我所在的公司在2008年时曾被礼来收购,之后公司经历了几次重组,CD47的这个项目在后来的部门重组时就被停掉了,我也就没能继续进行CD47这个项目了。


复旦猎药人:

您在怎样的机缘下创建宜明昂科的?
田文志:   

2009年,我回到杭州参加一个留学生交流会。每年的十月份,杭州都会举办一个留学生项目交流会,我记得那时是浙江省组织部部长蔡奇在主抓这个事情。当时我已经有回国创业的计划,在这次交流会上我有一块展示板,展示一些自己的经历和创业想法。就在那时候,我认识了我的第一个投资方:华海药业。2011年,我回到上海开了第一家公司:华博生物。从2011年到2015年四年的时间里,我领导研发了一个针对于VEGF的创新药,申请了两个发明专利,针对两个不同适应症分别申报了IND,并且都获得了批文,这个药物现在正在东方医院李进教授那做I期临床试验。

但是在华博期间,我没能重新开展CD47的药物研发工作,我和投资方在理念上存在一些“分歧”。华海药业主要是做小分子原料药,而我回国后一心想做生物创新药,尤其是以CD47为靶点的创新药,而不是biosimilar(生物类似药)。况且,当时CD47在肿瘤免疫治疗领域是一个很新的靶点,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在那样的条件下,我很难会获得批准去研发CD47药物。于是,2015年我离开了华博,创建了新的公司:宜明昂科生物医药技术(上海)有限公司,它的英文就是“Immune oncology”,创立这个公司就是为了专注研发以CD47这个靶标的药物和与肿瘤免疫治疗相关的创新药。


复旦猎药人:

目前公司有哪些产品?都处于什么阶段,之后又有哪些研发方向?

田文志:

我们公司前期的pipeline都是围绕CD47来展开的。第一个药物是单靶点的重组蛋白,现在已经申报了临床,正在等待批文。目前国内已有多家公司在开发CD47的单抗药物,但是只有我们一家做的是融合蛋白。今年1029日刚刚拿到专利授权。这个药物的适应症是各种淋巴瘤,包括何杰金氏淋巴瘤,非何杰金淋巴瘤。I期临床试验将会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天津血液病医院进行。第二个药物是以CD47为基础的CD47/CD20双靶点融合蛋白,由抗CD20抗体与CD47的结合片段组成,现在也已完成四批中试生产,计划在明年月6份申报IND。我们研发的经过基因工程改良的peptide只识别肿瘤细胞表面的CD47而不与红细胞表面的CD47结合。现在很多公司获得的抗体,都与人的红细胞高度亲和,从而引发贫血。目前进展最快的美国Forty Seven公司(已经进展到临床II期),他们研发的抗体,也会引起三级贫血。但是我们现在申请到专利的这个药物是没有这样的副作用的。

除此之外,我们还自主研发了TANKTMTarget-Activated NK)系列产品它是将CAR分子修饰在NK细胞的表面上。患者在使用CAR-T治疗时体内有产生细胞因子风暴的风险,严重时会危及到患者的生命。另外,CAR-T治疗时需要对患者进行抽血。一些晚期病人可能不能提供那么多血,或是一些患者经过前期治疗后,T细胞数量很少,不适合做CAR-T治疗。与T细胞相比,NK细胞不分泌IL-6,不会产生细胞因子风暴。另外,我们想要开发一个“货架产品”,就像现在的“O药”、“K药”一样,它具有通用性,可用于不同的病人,而且不需要 “私人定制”。目前我们已经开发出三个相关的产品,其中一个是针对CD19TANK产品。CD19已经被相关的CAR-T治疗实验证实是一个很好的靶点。我们在郑州大学附属医院已经治疗了15例晚期的淋巴瘤患者,整体反应率52%,完全缓解的是2例,还有部分病人是PRpartial respond)和SD(stable disease)。这个结果是超过我们预期的。我们目前的用药剂量还是很保守的,等到开展临床试验后,我们再按照3+3模式去寻找最佳的给药剂量。目前国家对于细胞治疗的法规还不是很完善,我们还是会在申报之前把标准制定的更严格一些、各个环节也会做的更完善一些。

接下来,我们还会继续应用这两个技术平台去开发广谱性质的药物,同时针对不同的肿瘤去做联合用药实验,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以我们研发的CD47单靶点药物为例,我们在乳腺癌模型动物上发现,它与Herceptin具有高度的协同效应,联合用药比单一使用Herceptin的效果要好很多;我们将这个药物和Avastin 联合使用,在卵巢癌模型中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目前,我们有9个新的项目都在进行中,而且都是双靶点药物。我们的一个针对CD47/VEGF的双靶点药物分别于去年和今年拿到了美国和日本的新药发明专利,我们还申报了三个CD47/PD-L1 CD47/HER2PD-L1/VEGF双靶点药物专利。


复旦猎药人:

现在是中国医药发展的黄金阶段,您作为创新企业创建者中的一员,怎样看待现在中国生物药发展的现状,还有哪些问题是需要解决的?

田文志:

我认为国内的生物药的发展是这样的:20052015年是国内生物药蓬勃发展的十年,经过这十年的积累,生物药,尤其是抗体的研发工艺已经很完备了2015年以后,我们的研发开始从生物类似药陆续过渡到创新药。总的来看,这几年的创业环境也非常好。李克强总理提出了“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的口号,鼓励创新型企业的发展,再加上国家创新政策的扶植,自2015年开始,国家创新药的公司越来越多。而且,我们国家药物的临床审批逐渐和国际接轨,尤其是加入ICH之后,从申报到审批整个流程只要60个工作日,三个月的时间,大大提高了效率。

但是今天我们也面临一些问题,我认为,国内生物药产业就像一个橄榄球,中间大两边小。中间大是指经过十年的积累,技术和工艺已经没什么问题;但是出现了两头小的状况:早期的研发和后期的临床试验比较薄弱。我们在药物研发的早期阶段,包括新靶点、新分子的发现方面做的还不够。同时,我们的临床试验阶段也面临着一些问题。由于我们国家对于临床审批的政策是宽进严出,所有能够进入临床的药物相对较多,但是目前具有做临床实验资质的医院很少。另外具有临床实验经验技能以及知识储备的医生数量也不够。患者所在的地、县级医院不能做临床试验,而且相应的信息传播也不到位。

行业里存在的另一个问题就是盲目跟风。现在市场上面临着一个病被很多的同类药品竞争的局面。比如PD-1/PD-L1被炒热了以后大家都出来做,几百家都在做。上个周末,我参加了在杭州举办的蛋白药质量联盟的会议,我们有一个论坛专门讨论这个问题。我在会上作报告时说,我认为现象很不乐观:十年前研发的生物类似药现在已经陆续开展到Ⅲ期临床阶段,即将上市。以Humira为例,一个Humira有近三十个公司要报产。现在原研药的价格已经降低了80%,那患者绝大多数会选择使用原研药。所以国内未来几年上市的Humira物类似药面临着相互挤压的状态。但是Humira从上市到现在已经收入700多亿美金,你拼价格肯定拼不过它。这样的话就浪费了时间与资金,药企花那么长时间去研发这个药,到上市时候很可能面临卖不出去的状况。 

所以我在会议上呼吁,应该从国家政策层面去监管两大块:一是从政府要建立一些引导性的政策,比如针对于同一个靶点,不鼓励超过多少家企业去申报。指定这样一个风向标性的政策能够避免资源的浪费。二是政府层面应该有计划地、定期地去举办一些培训,定期去找一些专家去医院对刚刚毕业、已经工作的医学生,有做临床实验意愿的医生进行指导,培训。应该有政策导向鼓励他们做临床试验,解决现在巨大的需求。这些都需要政府去参与,否则短期内很难摆脱这样的困境。 


 

采访& | 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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